唐三彩

“若有知音来觅,当戴月相会。”

停舟

主策舟,各队cp都有涉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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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正文


淳圣十五年,沈泽川禅位萧洵。萧洵明道义,晓制衡,处事很有帝王风范。这些年里,纪纲寿终正寝,骨津如愿以偿成家。丁桃和历熊待在闃都担职,护主萧洵。

沈泽川和萧驰野也就功成身退,去了离北。沈泽川勤于政务,殚精竭虑,积劳成疾,身体每况愈下。萧驰野于心不忍,而今得空更是好生照顾兰舟。

离北天寒,大雪一下,吹了风,沈泽川就有点烧。侍女给屋子里加了炭火。萧驰野靠在床前,抬手为沈泽川掖实了被子,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额头。

“兰舟啊,快快好起来。你总是病着,我有愧纪纲师父的嘱托。”

沈泽川烧红了脸,一双含情眼被病痛扰散了些清明,却仔仔细细地看着萧驰野,一分不落地装进去,他回说:“幸亏师父比我走得早些。”

萧驰野俯身下去咬他的唇,“说什么话。”

沈泽川轻轻笑了,他勉力抬手抱住萧驰野的脑袋,安抚似的和他接了个病恹恹的吻。

而后沈泽川睡过去,却不是个安眠。

萧驰野是带他脱离茶石天坑的光,因为萧驰野在,他很少再梦见茶石天坑。这次他梦见从前昭罪寺,齐太傅教他诗书。他梦见姚温玉身死,手腕上红绳颓唐。

黑压压的梦境里,沈泽川听见齐惠连说:“兰舟,你需要一个鞘。”一个能敛住你锋芒的人。如他所愿,这人有了,是萧驰野。梦境里每一次流血,萧驰野总是在旁庇佑。

“你狠狠心就能把我抛下。”

可是沈泽川狠不下心。名誉、权利对他来说都是浮云。甚至性命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。但萧驰野说这个重要。所以沈泽川在中博时尽可能爱惜自己,希望能和他一起活得久一点。

但姚温玉身死,纪纲离世,沈泽川认识到终有一日他会先萧驰野一步离去。这样的恐慌经年累月,在萧驰野不在的时日对沈泽川纠缠不休,几乎成为了新的梦魇。

“你怎么跟萧驰野白头偕老啊。”梦里的声音阴魂不散,“共生山河什么的全是妄想。”

沈泽川睡得不安稳,汗湿了发绺。萧驰野拍着沈兰舟的背,唤他的名字。

“兰舟啊。”

于是沈泽川从梦境里抽身,含糊地应着:“二郎在呢。”

萧驰野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发,拥紧了怀里的人,低着头重复着:“二郎在呢。”

后半夜雪重,沈泽川听到折枝声。

他朦胧地想道,妄想又怎么样。

——

第二日辰时烧势已经退下。

没了公务繁忙,他们两人成日腻着。天气晴好,就去练兵跑马。天气不好,就在家和陆亦栀择菜做饭,或者对酒当歌。离北众人为了兰舟的身体,访遍天下名医,连年的用药,连陆亦栀都略知了药理。兰舟病时萧驰野更是在旁寸步不离,岁岁年年。

一年夏季,既然又来看诊,说,这病是旧疾,只能养着。而养着当然也不是长久之计。年岁渐长,身体大不如前是必然。

萧驰野听了这话就火冒三丈,沈泽川总是拦着。

既然念着“阿你陀佛”,一边劝着:“二爷莫动气。”

晨阳使眼色让他离开,既然忙不迭跑了出去。

“策安,无妨。我的身子我清楚。”

萧驰野屏退了众人,坐着没说话。

沈泽川偏头看萧驰野的表情,扇子戳到萧驰野的胸口。

“狼崽。”

“策安。”

“阿野。”

“别不说话。”

见他不应,那扇尖便放肆地在他胸口游走起来。

这时萧驰野才一把抓住扇子,用力一拉把人拉进怀里。他一只手抢过扇子,一只手把沈泽川的手腕别在身后,骂着:“少来色诱我,不吃这套。”

沈泽川笑意盈盈,衣衫在拉扯间有些下滑,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。

那满怀恶意的眼神好像在说,供二郎泄愤的身体还是有的。

萧驰野把头埋进沈泽川肩颈里,偏头狠狠咬了一口,却迟迟没有起身。反而是闷声说:“沈兰舟,你那也不许去。你是我的,你要长命百岁。”

天气太热了,沈泽川后颈很快捂出了热意。但他知道那不是汗。他挣了一下,萧驰野就松开了钳制他的手。沈泽川摸着萧驰野的小辫子,却没有回答。

他在心里默念,长命百岁啊。

——

离北的天空如旷野,朝暮都灿烂。戚竹音、陆广白、萧既明、萧驰野、沈兰舟一同策马。陆广白心血来潮,要和萧驰野赛马。

萧驰野拉着浪涛雪襟的缰绳,大笑着:“除非我让你们,不然你们谁跑得过我的浪涛雪襟。”

今日日头不盛,戚竹音没什么兴趣,倒也笑道:“呦,小子,口气不小。”

萧既明以为她有心思要争一争高下,谁知她看了一眼正和陆亦栀交谈盛欢的花香漪。花香漪也恰好看她。

戚竹音说:“跟你玩没意思,我带大夫人跑马去。”说着便策马上前,把花三抱上马,扬鞭跑了。

留下陆亦栀在原地不知所措。萧既明无法,无奈地玩笑着:“夫人,去跑马?”

陆亦栀还瞪着戚竹音,被萧既明一打岔,笑着回道:“我就不去了。”

于是萧既明下马陪她散步,从草丛里摘了一朵藏起来的花,送给陆亦栀。

陆广白刚打算打抱不平,就看那边萧驰野让沈泽川和自己乘了一匹马,萧驰野冲陆广白喊:“我带个人赛马,让让你。”

一边说着,萧驰野就自己喊了口号冲出去。陆广白这才奋起直追。

风声过耳,陆广白在超过萧驰野的时候大笑:“你们真是——太可恶了!”

“看我不把你们甩得远远的。”

沈泽川闻言失笑,仰头吻到了萧驰野下巴,说:“正合你意。”

萧驰野驱马向另一边草野,“吾妻懂我。”

飞扬在草野里,路过离北的牛羊。

直到离群很远,他才慢下来。

“哈森的头颅呢?”沈泽川忽然想起来。

“还给朵儿兰了,”萧驰野抱着沈泽川,顿了一下,又补充说:“你太瘦了,兰舟。”

沈泽川直接越过后一句,说:“如今边沙内斗,自顾不暇。十二部中六部归顺,外患平定。洵儿治国有方,四境安乐。他皇帝做得比我好,定能创个盛世出来。”

萧驰野扶着沈泽川的腰,点头应和,“如今海晏河清,养好兰舟就是当务之急。”

沈泽川却不顺着他的话说。

须臾沉默后,沈泽川忽然叫萧驰野,

“策安。”

“我在。”

“世人说姚温玉是天上仙,可他总是在往红尘里走。乔天涯拿那根红绳牵住了姚温玉的他相,是他在人间的尘缘。我最初很替元琢高兴,可是我现在发现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。”

萧驰野指尖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,却因为靠在沈泽川腰间,格外明显。

“别说了。”他的嗓音暗哑。

“要说的策安,”沈泽川握紧了萧驰野的手,“那是元琢的留恋和遗憾,是乔松月此生脱不开的囚笼。当初先生告诉我不要带着恨意活。我遇见你,你给我戴上耳坠,送给我折扇和巾帕。我站在深渊的临侧,无数次眺望过离北的烈阳。策安啊,我不想走。这些东西,曾经千千万万次地,救我于水火之中。可是这一次——”

“别说了!”萧驰野暴喝。

沈泽川依然握住他的手,他们俩的指节都泛出白色。

“我一身病骨,难以兑现白首的承诺。这是我们两个的囚笼。晨阳跟我说,你在漠三川许诺离北的狼,永驻防线。既许下豪言,万不可负。来生我不要做枭主,我要做无忧无虑的中博儿郎。你是离北的烈阳。我是端州的清辉。我们终将相遇。”

“休与他人偷欢,我饶不了你。”

残阳如血,沈泽川被大风吹红了眼眶,他侧转过身,仰着头吻去了狼崽的泪水,“策安,回家了。”

“到了最后一刻,我都舍不得抛下你。”

可是总要面对的。

沈泽川这些话说得没头没尾,萧驰野却全听懂了。

“你杀了我。”萧驰野策马回程,嗓音沙哑。

“我哪舍得。我恨不能以己身受之。”沈泽川说着咳嗽起来,巾帕掩不住血色。

萧驰野慌了神,拿袖口去给沈泽川擦脸。然后赌着那不老实的唇舌,交换一个染着血腥、孤注一掷的吻。


返程的路上一路无话,直到看到那一群人的身影。陆亦栀远远地向他们挥手。萧驰野好像才收拾好情绪,说:“人生几许伤心事,不向空门何处销。但乔天涯没有遁入空门,是因为元琢希望他逍遥吗?”

沈泽川知道,萧驰野这是答应了。他不敢再回答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生怕伪装的冷静一溃千里,覆水难收。

这是他此生最难打的仗。齐太傅教他用“情”绊人,可他一直不懂,可阅历渐长,他却甘心穷途末路为情所困,还许诺生生世世,陷在这里。

——

是一个晴朗的月夜。

萧驰野抱着沈泽川去院子里赏月。

“离北的月亮比端州圆吗?”沈泽川看着那一轮黄灿的月辉。

那是在闃都萧驰野问过他的话。

此刻万籁俱寂。

萧驰野和少时一样贪婪,他用氅衣给沈泽川披掉了月光,说:“端州的草有离北高吗?”

沈泽川冻得发抖,一直往萧驰野怀里钻。他刚想继续回答什么,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。他只能无声地颤着唇,但萧驰野听到了。

光怪陆离的回忆并没有走马观花地纷至沓来。

沈泽川只感受到萧驰野的体温,萧驰野抱紧了他。

然后纪纲、纪暮、花娉婷喊他回家吃饺子。

他在那里看见了很多人,那些走出了时间的人。


——

呼,一些信笔的文字,感谢耐心读到这里的朋友~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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